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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夜话

    等到一切事情处理完,丑时已至,打更的声音远远在巷子里回荡着,

    方才在戏院里,受惊的姑娘扑到沈珣怀里好一通哭泣,这会儿他身上绕着脂粉香,刚从墙上翻了下来,一个哈欠还没打完,便听见不远处黑溜溜的角落传来一声询问,“你还知道回来啊?”

    沈珣心里一惊,差点岔了气,他干咳了两声,欲哭无泪道,“二哥,你站这干嘛,吓死我了!”

    沈匪君无奈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气,恨铁不成钢道,“你还知道晚?我当你要在外面鬼混到明天呢。”

    闻言沈珣红着脸嬉笑道,“哪有,我很守规矩的嘛”

    沈匪君无奈敲了敲他的额头,“身上什么味道,你该不会逛花楼了吧?”

    沈珣连连摇了好几下头,“没有!”

    沈匪君道,“没有就好,二哥知道你心里有数,不会胡来,但是下次无论如何也不要去招惹昭蘅宗师的徒弟了。”

    沈珣一愣,脱口而出道,“哪个徒弟,岳小五?”

    “他今晚不知所踪,回来时甚至过了太华山宵禁的时间,昭蘅宗师问他去了哪里他也不说,一气之下便罚他在院子里跪一宿思过,我听小煦说在街上看见你们在一起,是不是你将人拐出去了?”

    沈珣顺过了气,惊讶道,“就为这事?我送他回来时亥时不到,这也晚?而且今天又不听学,出去玩的修士多了去了,又不止他一个,昭蘅宗师怎么那么事多唔”

    沈匪君瞧他借着酒胆,嘴上说话没个分寸,忙捂住他的嘴,“不准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,那个孩子可是谢掌门最重视的弟子,你将人带出去,倘若染上些坏毛病,你罪过可就大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又没带他去吃喝嫖赌,哪里就有坏毛病了?冤枉,他每天都被关在院子里修行,是个人都会被闷出病来,我只是想带他去放松放松,这也有错?”

    他不解,总觉得这事小题大做。上次岳启被罚的时候沈珣便觉得莫名其妙,昭蘅宗师罚人的理由真是匪夷所思,总是为一点屁大的小事大动干戈。

    沈匪君一时语塞,上前替沈珣理了理有些乱的衣领,叹声道,“近日季先生总夸他聪慧,阿姐也说他是这一代小辈中天资最高的一个。我瞧着也是,这孩子性子沉稳,悟性好,将来必成大器。

    昭蘅宗师对他期望高,对他的要求自然也高,他身上担子重,便不能把心思放在这些事上。你贪玩如何二哥都觉得没什么,但他毕竟不是祁乐山庄的弟子,我们也不好插手太华山的事,你以后不可以再招惹人家了知道吗?”

    沈珣垂着脑袋,低头看沈匪君给他将有些乱的衣领整好,闷声嘟囔道,“他才多大,能有什么担子”

    沈匪君瞥了他一眼,“你成天只想着玩,哪里懂这些。”

    二十年前,太华山的鼎盛时期,作为仙门之首,可谓风光无限。掌门邱楚岚作为十四洲第一修士,是世间唯一一个进入天人域的剑修。

    那一代弟子也皆是个中翘楚,尤其是邱楚岚亲传弟子之一的岳凌霄,其人在太华山剑法的基础上创造出了凌御剑法,适用于不善练习强攻心法的修士,开创了太华山新的武学宗派。

    然而不久之后岳凌霄堕入魔道,她门下御宗叛出太华山,剑宗在与魔族大战之时损失惨重,邱楚岚亲手斩杀岳凌霄,身受重伤又痛失爱徒的邱楚岚将掌门之位传给谢见微后便遁世归隐,了无行踪,从那之后,太华山就没落了。

    “其实不止是太华山,许多门派也是如此,二十年前十四洲群雄四起,人才辈出,不过自那场大战之后,许多门派遭受重创,有些甚至就此衰败,一蹶不振,谢掌门见过太华山的强盛,也目睹了它的没落,面对如今不复往昔的门派,自然对徒弟们要求极为严格,耽于享乐怎么容许?”

    “更何况,还是他那样一个天赋高的后辈。”

    沈珣闷不做声,沈匪君以为他听了进去,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过几日我可要好好和阿姐说说,小珣如今懂事了不少,走吧随我回去,你二嫂给你煮了哎……”

    他招呼沈珣跟他走,说了两声沈珣却一点也没有要动的意思。

    沈匪君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,却见沈珣沉默了片刻,忽然道,“二哥,我理解你的意思,可是这种育人的方式就是错的。”

    沈匪君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,“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说,昭蘅宗师这样教育后辈的方式是错的。”

    沈珣一字一顿道,“因为前人的过错导致门派没落,所以对后人要求更为严格,这没什么,只是约束与束缚二者之间,虽一字之差,含义却大不相同。”

    “昭蘅宗师虽是前辈,但我不会认同他所有的做法,所以,我不觉得我有错,也不觉得他有错。”

    “你”沈匪君猝不及防地被这一段堵住了话,他愣了半晌,不知作何反驳。

    “这几日其实都是我硬要他和我出去的,并非他不学好,如果昭蘅宗师要责罚,那便也算我一个吧。”沈珣淡淡说完这句话,留沈匪君还在原地发愣,疾步冲了出去。

    谢见微作为德高望重的前辈,祁乐山庄为他准备了一个较为清净的别院居住,因此不与门下弟子住在一处,沈珣翻上谢闵他们几个住的院墙上,借着月色低头瞧去,果然看见院子中央跪着个人。

    如今刚入夏,夜间尚有些寒冷,算起来岳启大概已在这跪了一个时辰,然而他依旧挺直着脊背,姿态端正。

    沈珣气他这般老实,从墙上一跃而下,他步子轻,落地时声音不大,却也惊动了岳启。

    听到动静后岳启本能地警惕起来,虽仍是跪在地上的姿势,转过头的目光中却带着敌意。

    然而事实却出乎所料,沈珣站在身后不远处看着他,岳启呼吸一滞,眼中的警惕消了个干净,心中没来由的翻上些涩意,他微张着嘴,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沈珣瞧见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,那点气就自己瘪了下去,他叹了口气,慢慢走上前去,蹲在岳启旁边,温声问道,“腿疼不疼啊?”

    岳启摇了摇头,抬头问他,“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“我来瞧瞧你,这不害你被罚,我心里过意不去嘛。”沈珣掐了掐眉心,折腾大半夜头有点晕,他晃着脑袋看了一圈,问道,“你师兄他们呢?”

    “还没回来。”

    果然,对其他徒弟都是睁一只闭一只眼,偏偏对他苛责到这个地步。

    沈珣瞧他说话时也跪得笔直,眼睛圆圆的发着懵,心中贼心四起,又想逗他,凑过去打趣道,“我教你个方法,你在膝盖上绑团棉布,有衣摆遮着,没人能发现!”

    岳启听了这话,瞳孔微震,“不、不可……”

    “怎么不能了,我小时候不好好读书,我娘也罚我跪着,我就偷偷地在腿上绑团棉布,可舒服了,一点也不难受,下次你师父再罚你,你就这么干!”

    岳启惊愕地看着沈珣,惊讶他怎么能琢磨出这样的点子,不过对此他自己是万万不可能付诸行动的,忙摇头道,“不要,师父知道了会……”

    “哎呀,这事就我们知道,你怕他干什么,算了算了,知道你是好孩子嘛!肯定不会这么干的,我逗你呢。”

    岳启难堪地立住,他笨拙地否认道,“我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沈珣从小到大上房揭瓦,脸皮厚得不行,常年处于一种猫嫌狗不理的状态,岳启这种向来恪守礼教的早熟少年,对于被当作小孩对待所产生的抵触感沈珣不太理解,他敷衍地点了点头,顺着话道,“是的是的,你不是,你是小大人!”

    岳启瞥见他那标志的笑容,就知道他又在打趣自己,便有些愤懑地将头转回去,决计不再同他讲话了。

    沈珣瞧见突然对着自己的后脑勺,被他可爱到,随即伸手钳住岳启的肩膀,将人扳了回来,笑嘻嘻地告饶道,“好小五,乖宝,岳小友,瞧我这嘴碎的,您大人不计小人过,别跟我计较嘛!”

    岳启垂着眼帘,被沈珣逗怕了便以为他此刻服软又是不怀好意,僵着脸色往旁边挪了挪。

    沈珣低头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,像是雏鸟垂着的羽翼,当即心软了一片,便也收敛起笑容,俯身掀了衣摆,跪在岳启身边。

    岳启没料到这遭,一时懵了,手忙脚乱地想要拉起他,沈珣却摆了摆手,直了直上半身。

    他想了想,还是摆出惯用的笑容,“哎,跟你讲个好玩的。”

    岳启手一顿,怔怔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我十五的时候,不想读书偷溜出去打枣子,你猜怎么着,枣子没打着,把树上的蜂窝捅下来了,我顶着肿得跟猪一样的脑袋偷偷回祁乐山庄,偏巧被季先生看见,他说我不用功出去鬼混,罚我顶着肿脸搁练武场站一天。”